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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泯灭的记忆

2021
08/12
11:18
福建日报

15年前,回老家瞻仰宁化革命纪念馆时,被一组数字深深震撼:红军时期,仅13万多人口的宁化县,有13700多人参加红军;1934年10月,有6600多宁化籍红军战士跟随中央红军进行战略转移;1935年10月,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到达延安的宁化籍红军战士仅存58人;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时,还健在的宁化籍红军将士只剩下38人。


只需一眼,无须刻意去记,这一组关于家乡与长征的数字便一直刻在脑子里。因为父亲是这38个幸存者之一。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只是共和国红色征途中的一组数字,但对于能够知道数字背后些许鲜活的人与事、能够通过父亲走近英烈与前辈的我来说,这组数字无异于我的灵魂血脉、我的生命支撑。


这些年,每次回老家,都一定到纪念馆看一眼父亲,和父亲说一会儿话。每当我凝视着父亲一身戎装、目光炯炯的照片,心里总是不由得一阵颤动,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顺着脸颊流淌……


从记事起,总是看到父亲穿一身军装。父亲有满腹的故事,全都是战争的片段,其中长征的故事最震撼人心。


父亲原名叫黄火根,是宁化淮土灯下村人,家中无田无产,七八岁就开始砍柴拾粪。11岁开始给村里的地主家扛长工,起早摸黑做事,一年的工钱只有9元钱。爷爷去世了,父亲向地主赊了一副薄板棺材安葬爷爷。年终结账时,地主说:你那9元工钱刚好顶了那副棺材的账。就这样,父亲两手空空地回到家。


工农红军来到宁化,打土豪、分田地,家里分到22担谷田。父亲下决心要加入红军,一听说附近一带成立了游击队,正在学打铁的父亲放下铁锤,改名黄承衍,参加了游击队。那年,父亲刚刚满17岁。饥饿、受辱、委屈,是父亲对童年、少年的记忆,战斗、枪炮、流血、牺牲,是父亲对青春年华的记忆。


七天七夜的松毛岭保卫战打响时,父亲是红九军团的通信员。敌机在山头不断盘旋,父亲为了能看清敌机扔下的炸弹是朝哪个方向的,每次躲避轰炸时都不敢脸朝下趴着,而是仰面躺下。有一次,父亲看见敌机扔下的炸弹直直地朝他脸部坠下,他一个翻滚,落进旁边的深坎下,只听见上面“轰”的一声,背上盖了半身的泥土。敌机走后,父亲从土堆里爬出来一看,自己原来仰面躺倒的地方已被炸成一个大坑。


跟随红九军团从长汀钟屋村出发转移时,父亲20岁,已经是“老兵”了。湘江战役,父亲所在的红九军团减员三分之二,只剩下3000余人。遵义会议期间,父亲在担任外围保卫的一次战斗中,子弹打光了,五个敌人端着刺刀如狼似虎冲来,学过打铁的父亲一把拨开最前面的刺刀,撂倒一个敌人,正与其余敌人拼杀时,排长赶到,给父亲解了围。


在长征途中,父亲脚上长了一个大疖子,疼痛无比,无法走路,部队首长准备把父亲安排在当地老百姓家中养病,但父亲坚定地要跟部队走,只好雇民夫用担架抬着。两天后,民夫说什么都不抬了,父亲用手摁了一下脚腕,发现疖子长脓变软了,于是就在路边捡一根长刺,挑破脓包,挤出脓血,见脚腕能够转动了,又砍下一截树枝作拐棍,一瘸一拐地跟上部队。


过了泸定桥、大渡河,马上要翻越千年雪山夹金山前,因送一封信而留在中央红军警卫营的父亲带领一个班接受任务,给前面的红四团送一封信,也给中央纵队翻越雪山探探路。父亲筹备了两袋炒米、一小袋辣椒和一打袜子,还一下子把一打袜子全穿到脚上。


父亲带着全班战士艰难前行,饿了吃几口炒米,渴了就抓一把冰雪,冻得厉害时,使劲嚼上几口辣椒。那时父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完成任务!等部队全都过完雪山后,连队总结发现,父亲带的这个班竟然三次翻越雪山。


过草地前,部队开始筹粮。父亲衣袋里装了几块银元走到一庄户门口,叩门问:“里面有人吗?”“有!”屋里传来粗狠的男人声音。父亲一听语气不对,立刻拔出腰间的手枪,进门时,他警觉地先迈右脚试探,只听得“哗”一声,一面大刀顺着帽檐直砍下来,父亲一收右脚,转手朝里开了两枪,把那人撂倒。


父亲经常说,长征路上危机四伏,稍不留神,就会丧命,他的副班长就是在一次筹粮时中了黑枪牺牲的。


川西北渺无人烟的茫茫草地,大都是草茎和腐草结成的泥潭,踩上去软绵绵的,稍一用力就有下陷的危险。父亲说,过草地他是踩着马足印和前人的脚印走过来的。好多战士因为没有经验,陷入泥潭后,再也无法起来。除了泥潭陷阱外,就是缺粮的威胁。干粮吃完了,只好挖野菜、吃草根,再后来连草根都吃光了,就沿途捡马粪,把马粪中没有完全消化的黑豆淘出来再煮着吃。


1942年,父亲在冀南三分区任三十一团团长时,认识了20岁的永年县尚古村妇救会主任。这位妇救会主任后来成了我们兄妹五人的母亲。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叫“小上海”,是个聪明可爱的男孩。部队经常辗转作战,东奔西跑,“小上海”的家只好安在父亲团部的“伙夫车”上。北方的冬天,鹅毛大雪,寒风刺骨。在一次转移中,3岁的“小上海”在伙夫车上颠簸了一夜,这一次,母亲的胸膛再也无法把孩子冰冷的身躯焐热,“小上海”走了。当时父亲带着部队刚在临洺关打了一场恶仗,回来见母亲在伤心哭泣,生气地说:“哭什么哭,打临洺关牺牲那么多战士,不都是父母生、父母养的?”从此,母亲就开始怨恨父亲,说他的心肠比石头还硬。


松毛岭战役、湘江战役、三次翻越夹金山、火烧阳明堡战斗、百团大战、平汉战役、淮海战役……父亲也说不清自己参加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战斗。讲起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时,父亲总是从容淡定。


长大后,发现父亲并不是铁石心肠。每次老家来人,父亲总是细细打听村里的事,开饭时恨不得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端上桌;配给的制服总也舍不得穿,省下一件又一件往老家捎;一次聊天中,听说城关边上一个村子有孩子上学路上过独木桥时落入河中,就四处筹备修桥经费……父亲1984年去世的时候,老家还戴着贫困的帽子,当地依然流传着“石壁淮土,光山秃土,宁做尼姑,不嫁淮土”的顺口溜。但现在,回到老家,却是另一番情景,家家盖起了新房,山上油茶绿,田里薏米香,田前屋后到处可见摇曳的亭亭荷花。


我要择个日子,再去纪念馆看看父亲,告诉父亲他当年拾拣而不得的油茶籽已经长成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的“黄金果”,养育他的贫瘠山村已经变得美丽又壮硕。


假如,父亲能听见,就让风吹过山头,吹落一地油茶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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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任振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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