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化在线_客家祖地_苏区_黄慎故里_长征出发地_宁化新闻_宁化新闻中心_宁化_石壁

——谨以此文献给客家先民

2014
02/07
09:31
沧桑一叶

涓涓细流顺嶙峋岩壁曲折而下。

    创口一般的石缝,伤疤似的苍黄色的苔影;纠结盘缠的藤蔓浑如一堆乱蛇;一只盘旋欲下的山鹰刚刚接近岩壁,又惊叫一声拍翅而去。初泉在这一切之间开始流动。

    已经在沉滞的岩石下窒息了几万年。

    已经在因袭的恶梦中徘徊了几万年。

    穿壁而出,双眼豁然睁开。透过如网似织的枯藤败叶,看见残阳似血,星影如泪。层层叠叠的山峰如剑似戟,山峰之上的天空被割得支离破碎。

    泉流开始向似乎茫无涯际的山峰之外跋涉。

    群山之间峰回路转,荆棘纵横,云雾迷漫,虎啸猿啼。

    然而开始流动便开始拥有了力量。

    这力量便是无法阻挡的生长的力量。

    二

    一行行人影在万山丛中缓缓移动。

    涓涓细流已生长成山涧小溪,弯弯曲曲、跌跌撞撞、虎虎生风、卷雪喷霜,在这一行行人影近旁哗哗奔流,恰似一个学步不久的孩提急切扑向母亲怀抱的身影。

    这一行行人影是万里而来的客家先民。

    风尘满面,衣衫褴褛,扶老携幼,离乡背井。他们因疲倦而显得迟滞的步履与迅疾的溪流恰成对比,然而他们坚忍向前的身影和义无返顾的奔流的山溪,又有着一种内在韵律的和谐的共鸣。

    双鬓间仿佛还牵挂着中原的尘影,喘息中依稀还听得见黄河的涛音。客家先民脚板下那一条无名小径,从万里之外的烽火狼烟之中穿行而来;从赤地千里的饥荒饿孚之中匍匐而来;从一马平川延伸进了层峦叠嶂,黄河的滚滚浊浪一变为山间的万斛清泉。几万里的云和月,一路相伴,几千重的霜与雪,踏破铁鞋。

    有人倒下了,一如溪流抛洒在岸边的渣沫。

    有人迷失了,恍若岔入泥潭的一汪汪死水。

    浸透血泪的无名小径终于开始攀爬武夷山脉的一座山峰,喘息着把一群群客家先民驮上了山峰之巅。突兀的山石挽扶定他们晃动的身形,清爽的松风吹漾开他们疲惫的笑影。

    客家先民从千劫中开始流动,在万死里登上了一个生命的高度。

    展现在他们眼前是山脚下一片久已期待开垦的处女地。

    山溪流进这片荒野一变为河流,沉稳、深思、缓缓而流,如同思想家在星空下的林荫道间漫步;油黑油黑的沼泽则象春青期的男子一样焦躁不安,不停地吐出一个又一个气泡;几万年未受惊扰的龟鳖极其无聊地在草丛中爬来爬去;一群山鸡更是好奇地眨眼瞅着山顶的人影,在沼泽边的参天古木的枝桠间竖起五彩斑斓的尾巴,似乎是在打着表示询问的旗语。

    客家先民最后一次转身北望:消融在天际暮霭中的远山之外,是夕阳下残破不堪的故园。残垣断壁,老树昏鸦。他们最后一次怦然泪下。故园门前的大槐树的苍绿又一次在泪花里闪现之后,坠落、飘散,从此变成一个永恒的记忆,植入了生命意识的最深处。

    客家先民自此把故园摒弃在了千山万水之外。

    他们的族谱在这片荒野里重头开始翻开簇新的一页。

    他们顺山而下,犹如身边的那一条溪流,流进了一片陌生平静而新颖的天地。

   三

    无数个霜晨雨夜。无数次烈日寒风。披荆斩棘,垦荒拓殖。汗水与溪水齐流,热血和山花争艳,号子与雷霆相应,生命和豺豹共舞。于是一片片田畴豁然展开,绝似绿荷在一阵阵夏夜的爽风吹拂下,纷纷在水面托举清圆。一个个村庄平地而起,恍若几番酥雨过后,一朵朵蘑菇左左右右忽然钻出地面。

   几番碰撞,几回争斗,几经磨合,互相歌答,彼此体认,终于融汇。畲民先祖从参天古木的枝桠间,从松明照夜的洞穴里,纷纷走出,融入客家先民逐渐稠密起来的人流之中。一如溪水汇入河流,河流因之愈发阔大、成熟。开阔起来的水面映出峰峦树影、春花秋月,以及忽儿停翼不动忽儿盘旋飞翔的山鹰的投影。气象万千,涵容一切。

    流动使河流常新。包容使河流雄浑。

    客家酒娘包容了创业的艰辛,成功的欣慰;包容了悠久的岁月、祖辈的智慧;包容了客家汉子的豪爽,客家女人的柔情。所以才如此醇香绵甜,回味悠长,醉了炊烟,醉了晚霞。

    客家山歌包容了山风的自由,溪流的奔放;包容了篝火的热烈,翠竹的执著;包容了耸立千古的山石的坚忍,生死不渝的青藤的缠绵。所以才这样驭风而飞,穿越百代,亮了眼睛,亮了星空。

    歌声在流动。星星在流动。江河在流动。飞鸟在流动。草叶在流动。季节在流动。时空在流动。情感在流动。思维在流动。一切在流动。或许是返朴归真的客家先民从宇宙万象中领悟了万物流动的韵律?或许是先祖万里迁徙的足音已凝成一支乐曲,在他们的心灵中不绝如缕?或许是不再流动的沼泽泥潭枯木朽枝合谋制造的毒害生命的瘴气,使他们从中获得神秘的启迪?

    于是他们又辞别了双手亲造的田野、村庄、屋宇、水井,向四方八极迁徙、流动,入莽原大荒开垦、拓殖。他们脚下的那条不断延伸的无名小径,穿山越岭,渐成大路,愈行愈远,终于融进大海涌动不息的潮汐之中。扑面而来的潮汐,仿佛是翘首企盼的大海发出的蓝色的请柬:浩瀚。蔚蓝。自由。咸涩。永恒。

    海风吹散他们眼中的最后一丝阴翳,吹开心灵的最后一个尘封的角落,自由的海鸥破窗而入,从此再无羁束。客家先民高高扬帆飘洋越海而去,雪山一般排空而至的海浪,刷去他们身形间的最后一抹猥琐,驭浪长啸,心胸自此如同大海一般浩瀚蔚蓝。咸涩的浪花飞溅在他们的发际唇边,他们终于品尝到了永恒流动的生命的纯真的意味。

    因此客家先民在异域开埠了一个个崭新的王国,建立起一座座遍布阳光的宫殿,塑造出一块块与岁月共存的丰碑,在地球上的每个角落都烙下了自己辉煌的足印。

    一位客家母亲,严命自己年仅十四岁的儿子离开故土,远赴他乡,单枪匹马去开拓人生。天色薄明,秋风萧飒。村口的一棵参天古木下,幼儿拜别严慈,形单影只,背着一个瘦小的包裹,在曲曲弯弯的山路间渐行渐远……幼儿的背影终于被群山丛林吞没之时,如一尊石像久久凝立的母亲,泪水汹涌而出,纷纷洒进身边那条弯弯曲曲随儿子远行的溪流之中。这一则见诸于典籍的史实,如一幅虽年深日久却依然清晰动人的画卷,鲜明刻画出客家先民胸襟的坚忍与博大,凝练地描绘出深切无言的生命之爱的最高境界。

        四

    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一千年的围困。

    山峰之间的灰云白雾十万回的停泊。

    祖先深插泥土中的铁锹早已锈迹丛生。
 
    前辈高筑山野间的土楼风侵雨蚀斑斑驳驳。

    逐渐干涸的山溪变得扭扭捏捏、断断续续、磕磕绊绊、有气无力。土楼间山溪旁出出没没的人影,不再棱角鲜明,一如缓缓飘移的雨云投下的影子,混沌模糊。

    潮汐在远山之外无数次扑向岸岩,又无数次寂寞地退回。不再听见大海流动着的蔚蓝色的涛音,岁月是如此苍白,生命浑似荒坡野草,随风俯仰、任雨践踏、生生灭灭、简单轮回。

    曾经有一面旗帜从金田揭竿而起,穿云破雾,追星逐月。旗帜在大风中猎猎作响,激荡的是客家人奔放不羁,伟岸倔强的自由精神。近千年的流动不息,浇灌出一朵平等博爱的天国梦幻之花。

    浸透鲜血挥洒圣洁的旗帜,掠过千山,跃过万水,高高飘卷在了石头城城头之上,一支追求太平幸福的队伍抵达了最初的彼岸,一次浩浩荡荡的流动进入了雄奇的中游。

    忽然之间刀剑错位,兄弟相残,天地失色,血流成河,天国梦幻之花顷刻萎谢凋零,风飘云散。这一切究竟因为什么?——就因为停止了流动。

    不再流动的沼泽制造瘴气。

    不再流动的江河腐朽发臭。

    不再流动的季节昏昏欲睡。

    不再流动的歌声沉入死寂。

    不再流动的旗帜千疮百孔。

    不再流动的队伍顿失锋锐。

    不再流动的人群面目呆滞。

    不再流动的民族日薄西山。

          五

    于是客家先民从亲友的尸骸血泊中走了出来,从日渐衰微破败的土楼间走了出来。他们终于听见了大海的召唤,他们开始走向大海。

    脚下是无名小径延伸成的大路。

    与他们同行的是一条扑向海洋的大江。

    由涓涓细流变成万顷波涛,从嶙峋石壁进入无边平畴。峰回路转,荆棘纵横,云雾迷漫,虎啸猿啼。包容了万千川流,涤荡了泥沙渣沫,流动成一条横贯天地的大江,日月出没其间,百舸浮动其上。

    江声浩荡。

    海潮汹涌。

    江声与海潮彼此呼应

    ——前面就是大海。

    1998、10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宁化在线新闻频道,不代表宁化在线的观点和立场。
【责任编辑:赖全平】

热门新闻

  • 还没有任何项目!